“看了些孩子。”他笑笑,“他们已经开始思考了。”
她沉默片刻,忽而轻声道:“可外面还有人说你是祸根。有人说,是你毁了安定;有人说,是你放出了混乱。”
林昭喝完汤,放下碗,目光温和:“我知道。但我也知道,当年在冰渊底下,那个第一次开口问我‘为什么要反抗’的孩子,如今已在学堂教别人提问。”
他抬头看向窗外蓝焰,“诋毁会存在很久,就像伤疤不会立刻消失。可只要有人还在问‘为什么’,火种就不会灭。”
那一夜,他梦见了织命殿崩塌前的最后一刻。
梦境中,源心碎裂之后,并未完全消散。那亿万张扭曲的人脸依旧在虚空中漂浮,低语不断:“你们以为斩断命轨就能获得自由?可人类天生惧怕选择,迟早会求我归来……”
林昭站在梦中,冷冷回应:“那你永远都不会明白一件事??当我们选择痛苦,是因为我们还记得幸福。”
话音落下,梦中断裂的锁链化作星辰,缓缓升起,融入第十灯的光柱之中。
次日清晨,一封来自东海的信件送达。
信是沈青萝亲笔所书,字迹清峻有力:
>“藏光阁已全面激活。我们发现了远古时代的‘共识阵列’技术??一种无需强制、不依赖权威,仅凭群体记忆与情感共鸣即可维持社会协作的系统原型。它曾在启明城运行百年,后因命轨封锁而失传。
>我们正尝试重建它。但这不是一项工程,而是一场教育。我们需要的不是更多规则,而是更多对话。
>若你愿意,请来东海。这里需要你的声音,但不是作为领袖,而是作为一个愿意倾听的人。”
林昭读完信,久久未语。最后,他提起笔,在日记本上写下一行字:
>“真正的力量,从来不是掌控他人,而是唤醒彼此。”
半月后,他踏上东行之路。
途中经过一座小镇,正值春祭。当地人不再拜神像,也不再诵《顺命经》,而是在广场中央点燃一堆蓝焰篝火,围坐一圈,轮流讲述自己的故事??有老人回忆年轻时被迫放弃的爱情,有青年坦白曾因恐惧而背叛朋友,也有孩童天真地说出对未来的幻想。
林昭静静坐在人群边缘,听着听着,竟不知不觉红了眼眶。
他忽然明白,这才是最深的胜利:不是摧毁了什么,而是让人们终于敢说出“我是谁”。
抵达东海之滨时,沈青萝已在岸边等候。她比三年前更瘦,眼神却更加清澈。
“你来了。”她说。
“我来了。”他答。
两人并肩走入海底峡谷。水晶宫殿依旧矗立深渊,光幕流转不息。这一次,林昭没有急于查看科技遗存或文明蓝图,而是径直走向一面刻满名字的墙??那是历代提灯者的名录,从第一任到第九十九任,每一位都有简短生平记载。
他在最后一页停下,发现空白处已被补上两个新名字:
**第一百任:无数无名之人**
**第一百零一任:正在书写者**
沈青萝站在他身旁,轻声道:“我们决定不再设立单一继承者。提灯者的身份,从此属于所有愿意守护记忆的人。”
林昭伸手触摸那行字,指尖微颤。良久,他转身走向主控台,按下启动键。
刹那间,信号再次传遍大陆。
七座副塔同时亮起前所未有的强光,蓝焰凝聚成一道螺旋光柱,直冲云霄,与第十灯遥相呼应。紧接着,整个大陆数百万民众手中的蓝玉、蓝花、蓝符齐齐共鸣,释放出微弱却连绵不断的光芒。
这不是命令,也不是控制,而是一种**召唤**??邀请每个人参与构建新的秩序。
三个月后,首个“共忆网络”初步建成。
通过藏光阁的技术支持,各地建立起“记忆节点”:任何人只要手持蓝器,便可将自己的经历上传至共享数据库。这些数据不会被审查,也不会被垄断,唯有在多人共同验证、交叉比对后,才会被纳入“公共记忆库”。
有人上传了父母被诛心卫带走的夜晚;有人记录了自己如何从影卫军士兵转变为忆语者;有医生公开了“魂印烙”实验的受害者名单;也有孩童画下了梦见祖先的模样。
每一天,都有成千上万条新记忆加入。
争议也随之而来。
有人质疑:“虚假记忆怎么办?情绪化的叙述会不会误导下一代?”
回应的声音很快响起:“正因为可能出错,所以我们更要开放讨论。真相不在某个权威口中,而在千万人反复追问的过程中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