Ken上位后实际上比林景川要高几个职级,不再是林景川的直接领导,但林景川上司的职位空缺,Ken万事万物亲力亲为,要求林景川他们暂时汇报给他这个事业部总裁。
那次之后,Ken没有再提过一句,对林景川一直不咸不淡,只是偶尔会在汇报的时候,借题发挥指出些林景川的问题,一反常态大谈特谈,自由发挥个十分钟。林景川心理素质好,对这些倒没放心上,毕竟这家公司整体还是推崇扁平化管理,他真需要给ken汇报的机会少之又少,通常一个月赶不上一次。所以这段时间他总体过得还不错,在投资部有大展手脚之意。
Lisa自老陈事件后,也算是元气大伤,现在一家初创公司工作,一直想挖林景川过去,林景川有些犹豫。初创公司意味着人力少、工作量大,他过去待遇上不会亏待,只是要付出更多精力重头再来,又得赌上职业前景与小公司共进退,这样性价比就一般了。
近期有些反常的是,Ken见重要合作伙伴、参加行业峰会偶尔会要求林景川陪同,原来这种场合大部分是带Eric的,林景川内心抵触,偷偷和Ken的秘书旁敲侧击也没得到结论,暂时怀着侥幸心理将其归结为领导的驭下之法。
与虎谋皮必须时时警惕,林景川心知肚明,对Ken不能不防。所以基本上他都会避免和Ken独处,汇报主动约在办公室,且趁Ken秘书在场的时候。
而对于商务场合,就有些头疼了,难以预测会有什么突发事件会不会导致他要和Ken单独相处。
一般这种场分为上中下场,白天领导之间业务交流,晚上商务宴请,还有晚场活动。最近商务局流行打掼蛋,这是一种扑克牌玩法,四副牌两两搭档。
今晚又是一个以Ken为中心的饭局,在一个商务会所内。饭后四人一围,Ken和秘书,对方是J集团投资的一家科技公司的高管和秘书,林景川和其余人等在另一个房间打掼蛋。一盘还没打完,Ken的秘书喊他过去替他,“实在不好意思,家里小孩生病了,你替我一下。”秘书是个快四十的男人,说得诚恳,一张脸上都是汗,林景川无法推辞,只是内心汗颜。
Ken和他一队,坐在Ken对面打牌,到底有些不自在,一整晚他出错很多次,上家没顶住,下家没吊住,他们一直输。最后另两人都不太好意思赢,千方百计放水,Ken终于有些意兴阑珊,大手一挥不打了。
林景川早就安排Ken的司机在外面等他,众人送他上车,他直接对着站在人群里的林景川说,“Steven你也一起,我还有一些业务上的事,跟你交代下。”
林景川有些无语心里打起了鼓,但还是有些无知无畏的意思,他一个大男人还有司机在场,Ken又是那种为人谨慎疑神疑鬼的人,怕什么,左不过又被恶心一回。
他只好顺手交代服务人员叫个代驾将自己的车开回去,又偷偷深吸一口气,面色如常上了车。
深夜商务车开得平缓,他主动跟Ken扯项目的事,事无巨细跟他汇报,Ken也进入角色,时而评价时而指点,他一一应答。两人就好像是那种饭局结束快到凌晨还在关心项目的上下属,林景川内心感叹,这也太敬业了。
聊得七七八八,冷不丁Ken说,“我听说你跟一个刚毕业的年轻人在一起?”
林景川下意识想,领导就能肆意打听下属的私事吗?又想起Scarlett也曾同一个口吻贬低过经辉,他有些生气,“我爱人是很年轻,现在是学校的副教授。”
Ken没做太多表示,甚至没有转过头看旁边座位的林景川,冷冷道,“你喜欢知识分子?”
林景川很想骂人,他尽量压住快要脱口而出的脏话,“也不是,我喜欢他的时候他是学生、工程师后来又在学校工作。”
“那听起来是真爱了?”
Ken说这话的时候,语气有些嘲讽,林景川没忍住侧过头看了一眼他的领导。他敞开着西装,三件套里有些空,座椅角度调得有些后,身体后仰在靠背上,顺着看向前方。
见他一副道貌岸然,装作不在意却将下属私事当做谈资肆意评价,林景川心头涌上一阵无名火,又很快克制住想要说关你屁事的冲动,“是。”
“有些吃惊,你这样的人会相信爱情。”
林景川气笑了,“我只是个普通人。”
“普通人不会相信爱情。”
“您说笑了,每个人享受平等的机会不多,其中就有爱情。”
“你解释得有些急。”
“。。。”林景川想要骂人的冲动快要压不住,Ken这才侧过头看着他说,“我敢打赌,你这次追求所谓的爱情,结局跟上次不会有什么区别。”
“看来您对我的事了如指掌,但您不知道的一点是,上一次我没有遗憾。不能因为结局分开而否定过程;更不能滑坡到追求爱情本身是错的。”
Ken无声冷笑,“你总是有这么多的道理,撞了南墙才会醒悟。不过我要提醒你,机会不是总有。”
“这样的机会是对我的侮辱,我永远不会需要。”
Ken瞬间脸色铁青,转过头不再看他。
将Ken送回家,Ken又嘱托司机将林景川送回去,开了几公里,林景川有些难受,叫停车让司机走了。
下车他立即打给经辉,其实这里离他家不远,今晚也未饮酒,但就是在这种时候突然很想经辉,想任性一点。
他站在街边,身旁是一排排路灯,灯火通明。身后是个小型公共花园,花坛里种满了花,即使是深夜也能看出花色艳丽。周围零星有些人在散步,不远处亮着各类灯箱,街上的商店大多还开着门。这就是这座城市的逻辑,一切如常。即使他刚窥见世间丑恶之事,花还照样开着,开得花团锦簇。
二十分钟后,经辉开车到了。经辉远远看去,林景川独自站在路边,身形挺拔,穿着讲究,还是十分精致。经辉心内涌起一股冲动,没等他上车,率先下来到他身前。
抬头看他,他应是刻意站在路缘石上,较经辉高半个脑袋,双眼下垂,眼神有些弥散,经辉心下警铃顿响,许久未产生这样的感觉:他是脆弱的、无力的。
经辉从家里匆匆出来,一看就是随意套的黑色运动夹克,下身搭着卡其工装裤。如果是其他人穿会有些不伦不类,但经辉腿长肩宽身形舒展,反而有些新意。他的眉目与身材一样舒展,更显得平静淡然,林景川这才感到一些安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