边境小镇的老妇带着账本走上广场,身后跟着手持旧物的百姓,他们将祖辈留下的信件、契约、照片一一陈列,自发组成“民间记史会”。
而最令人震惊的是,“忘忧堂”接连倒塌。不是被人推翻,而是信徒自行离去。一名曾接受“心灵清洗”的男子跪在废墟前痛哭:“我忘了妻子的样子……我连她的名字都不记得了……求你们,告诉我她是谁……”
巡行者们没有嘲笑他,而是递上一本《记忆寻踪录》,轻声问:“你想从哪一页开始找回?”
少年回到南陵,站在讲台前,面对新一批学员。
“今天不讲伦理。”他说,“我们来讲一个故事。”
他讲述了流浪少女,讲述了梦主,讲述了镜中世界的终局。
讲到最后,他取出那枚裂痕斑驳的木雕兔,放在桌上。
“她不是神,也不是救世主。她只是一个提醒??提醒我们,记忆不是诅咒,也不是武器,它是连接彼此的桥梁。当你愿意倾听别人的过去,你就在参与一场无声的抵抗:对抗遗忘,对抗操控,对抗那种‘忘了更好’的懒惰慈悲。”
一名学员举手:“那如果我们真的太痛,能不能选择忘记?”
少年沉默片刻,答道:“能。但前提是??你知道自己在忘什么,为什么忘。就像受伤的人可以选择麻醉,但不能在不知病情的情况下被切去肢体。”
教室陷入长久静默。
下课铃响时,一个小女孩跑进来,手里捧着一朵野花,递给少年。
“妈妈说,这叫并蒂莲的远亲。”她天真地说,“她在梦里见到一个姐姐,姐姐让我把这个交给你。”
少年接过花,花瓣洁白,中心却有一点银光流转。
他笑了。
当晚,南陵全城灯火未熄。人们自发走上街头,手持蜡烛,开始一场名为“夜叙”的活动??陌生人围坐一圈,轮流讲述自己最不愿提及的记忆。
有老人说起文革中亲手揭发恩师的悔恨;
有女子坦白曾因嫉妒散布闺蜜谣言导致其自杀;
有个少年哽咽着承认,火灾那天他本可以救妹妹,但他逃了……
每一句话落下,便有人轻轻回应:“谢谢你告诉我。”
而在宇宙深处,最后一片铜镜残片彻底化作星尘。
那行小字却未消失,它随风飘荡,穿过大气层,坠入地球某处荒野,落在一块新立的石碑上。
碑上刻着七个字:
**“门虽无形,道已通行。”**
翌日清晨,春雨落下。
雨滴敲击大地,唤醒沉睡的种子。
并蒂莲的新芽破土而出,第八瓣,在晨光中微微颤动。
没有人知道它将为何绽放。
但所有人都明白??
这一次,不会再有人替他们决定,该记什么,该忘什么。
风拂过山岗,带起一阵低语,像是无数人在轻声承诺:
“我记得。”
“我还记得。”
“我会一直记得。”
大地静默,万物生长。
故事,仍在继续。